风烟飞絮

一树红花照碧海,一轮火焰出水来。

“Say you'll remember me.”

  藤原俊郎在那一刻才发现,原来唐津也是可以不是那样的:眼里满载着星星,即使五官严肃也让他充斥着少年的气息。他在营里是个例外,年龄也好,日日期盼着停战后居酒屋里的小吃也罢,都和他们这群愁云惨雾的男人截然不同。然而此时此刻呢?他的小孩子既没有唠叨鲜啤酒的味道,也不在默默然地擦拭他的那一对刀。他伏在藤原身上,眼睛闭着,身体里最后的温度随着血液流淌在空气中,浸透男人的衣服。他像一头被猎人猎中的小鹿,以倒计时的方式呼吸。藤原看着他,感觉到心中那个始终与他并肩的战士形象倒塌了,露出那个严肃而柔软的,盼望着去吃居酒屋里的黄油扇贝的小男孩。
 
  是不是自己错了?藤原这样想。虽然他们都不在意,但唐津也只是个孩子。

  “Hey,wake up.”小孩招招手,藤原给他一个眼神。“这里还有没关门的居酒屋,等打完这一场你要不要去?能算的上是奇观了吧。”“打完可以。”藤原喝了口酒,为马上要开打的一仗做准备。唐津抿抿嘴没再说话,整理了下毯子睡下去。

  他们是搭档,三年的搭档。还不算最长,藤原这样想。不过时间还长,就算长久地歇战了也可以接着联系下去,况且也不会太早停战吧。他又喝了一口酒,胃里火烧火燎的,他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否真正睡着的唐津,这团火才从胃里烧到全身上下,温暖到血液里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
  开打是在深夜,或者说凌晨?三四点钟,东方既白的光景,每个人都习惯了这样起床然后以最充沛的精力打出每一刀,这是唯一的路。

  “如果我死了,你会记得我。”战前的唐津一如既往地擦刀,说他们最常说的话。“我会。”藤原最后检查他的刀鞘,唐津把苦无佩在腰上。“我也会。”他们碰了碰拳。

  炮火喧天。

  唐津是个前锋,而藤原则扮演着清扫余孽的角色。曾经有人笑话他走在弟弟给他开的路里,他不置可否——在某些方面来看的确如此。他曾这样评价小孩:他就是他的刀和暗器,再严格的武士也会有欣赏的人。

  当藤原俊郎终于拜托了看着那抹黄色出神的状态,从自动战斗变成手动战斗时,他终于看明白了不同寻常:谈判进一步顺利进行,停战已经在不远的光景,他们毫不留情了。而唐津显然也已经明了了,带着浑身的血跑向战局胶着的藤原。

  他跳起来,身子向前倾,身后追击的敌人被寒芒一闪而过的锐利兵器夺去了性命,从那么点高的地方落下其实只是片刻,但唐津用出了一分钟的质量。苦无盲投他也不能保证一击毙命,只是太巧地嵌入了动脉,而他的刀与枪不允许这样的准确率。凌空射击的精准爆头,绽开的血雾是他乐于见到的结果。在这个受人尊敬的小个子落地的那一刹那,这把刚刚打碎一个头骨的枪支也被弃若敝履——这是最后一发子弹。而他不紧不慢拔刀时围上的敌人也都在他几刀间节节败退,在这个拥挤潮湿的战场上杀出一片可贵的空地。他当然也是血肉之躯,他向藤原走去,两个身上混合着雨、血、汗的后背靠在一起。

  唐津昭秀往往得到很高的评价,而藤原俊郎也从来不是吃素的,他长刀上的弹痕就是最好的证明。长刀往往并不以速度取胜,但足够迅速的反应也是锦上添花。长刀是稳重的武器,每一刀都裹挟着战术性与目的,究竟是要一条命还是削一寸皮,都在考量之中。他是断后者,是给杀手无后顾之忧战斗环境的人,唐津昭秀是华丽锐利的,藤原俊郎是隐忍沉默的。“这是对好搭档。”所有人都这么说。

  于是他扎根于地面,杀意从支端末节飘散出来,甲胄被从暗色浸得隐约发红,刀刃为在前征战的小战士挡下几颗子弹或是几发木箭。最锐利的精铁沾了雨水,反射的晨光似乎是提醒对方的利器,但没用。

  唐津像是一柄利刃,以绝对的锋利与爆发力杀出战场上的例外,藤原则负责维护这样的意外。

  太过突出总是会吸引到注意,一轮下来,针对他们的兵力显然要比其他人多得多——这是个无理蛮横的阵型,所有人围在一起形成了包围圈,只要他们有任何的轻举就会一拥而上,届时就算再高强的技术也是两拳难敌四手。这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并不是无解,只是需要一个突破口。

  突破口。

  “你会记得我,bro。”

  藤原听见唐津这么说。

  然后他看见那个小个子用他抓不住的速度飞奔出去,陷入人群当中,大约十个人杀在一起,血肉交织。藤原清楚自己要做什么,他紧接着冲上去,用刀锋撕裂一个巨口。

  最后他赢了,战友赶了过来。可当所有敌人都倒下时,他头一次折回,在一堆堆的灰色尸体中寻找唐津:他身上的黄色被血和尘盖上了,以倒计时的方法呼吸,他听见他说还是想吃黄油扇贝,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又说哥哥你要记得我,然后闭上眼睛。

  战友们看见藤原带着什么东西暴走样地杀人,他把那个东西扛在肩上,神挡杀神的刀刃使人不敢接近。

  最后他们当然大获全胜,藤原抬头看了看天。

  营里的军医姑娘说:“咦?雨停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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